“嗨,我是汤姆。”
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为我打开门并向我打招呼。他虚弱的身体被困在轮椅里,感觉不到一点点活力。
汤姆是我刚到美国时住家的主人。我和汤姆以及他的妻子,安妮,我们学校的教务主任,已经一起生活了四年。
与汤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安妮精力旺盛,特别是在工作上。她被视为学校里“最苛刻”的老师,因为她与学生打交道时总是严格执行每一项校规。然而一回到家,她出人意料得安静,好像静音模式自动打开。这种气氛让我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因此家里常常一片死寂。
一天下午,安妮像往常一样接我放学,但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使她情绪低落,这促使我想要跟她交谈。于是在这场我主动开口的对话里,我得知汤姆的脊髓性肌萎缩症治疗费用高达数十万美元。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家庭的沉寂气氛并非没有原因。与此同时,我想要进一步了解安妮和汤姆,我想要与他们进行更多的沟通。
一天晚饭后,我在水槽边洗碗,瞥见汤姆坐在轮椅里的影子投在地板上。我转过头来,看见汤姆苍白的手,手指在紧张地敲打着轮椅把手。我意识到这是一个进一步了解这个家庭的机会。于是我开始谈起我的大学申请并征求他的意见。显然,汤姆对于我的热情感到很惊讶,但很快,他鼓励我继续做下去并逐渐打开了话匣子。出乎意料,我第一次知道,汤姆和安妮都毕业于一所顶级商学院 ——我本应该更早了解到这些信息,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更积极主动地与他们交流。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周里,随着我们的谈话变得越来越频繁,每天放学回到的不再是“汤姆和安妮的家”,而是“我们的家”。汤姆和安妮显然也开始这么觉得。
实际上,安妮已经成为我篮球训练的忠实支持者,经常在深夜集训结束后接我回家。在路上,我会分享当天训练时我使用的技巧,而安妮会对违反着装规范的学生的创造力大加赞赏。周末,我会抽出时间帮安妮做家务,和汤姆分享社区里有趣的新闻,这些分享有时会引发严肃的讨论,比如,特斯拉的股市表现。与他们的相处让我明白,安妮并不刻板,反而有一颗包容的心,而汤姆知足常乐,在他身上我总能得到启发。
在新冠病毒爆发期间,在来自四面八方、令人不快的误解、歧视和仇恨中,我们一起努力传达善意。在父母的支持下,我联系了几家公司采购口罩和医用手套,并把它们邮寄到佛罗里达州当地的一家医院。通过安妮在医疗机构工作的姐姐,这些从中国进口的个人防护用品也被送达到了纽约的私立医院。作为回报,我在邮件里看到了千里之外最真诚的微笑。通过这次共同努力,我意识到我的寄宿家庭,我自己,和我接触到的每一个人,其实是同一个人。有时我们确实会面临一些问题和考验,比如汤姆的恶疾、流行病、错误的信息和误解…… 但只要我们沟通,便可以找到超越分歧的解决方案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发现人和人之间真的没有那么大的不同。
“嗨,我是伊恩。很高兴见到你,跟你交谈很愉快。” 现在的我习惯于主动与人攀谈。